去年十二月廿六日,華燈初上,林姓一家四口趁著周日前往愛河畔參觀耶誕燈光秀,行經前金區河東路與國民街口,這條有畫設斑馬線卻沒有紅綠燈的大馬路,來往車流不斷,但沒有一輛車停下禮讓,一家人就被困在馬路中央。這時,一輛高速行駛的車輛,如打保齡球般,撞飛了一家人,從此這家人失去了母親,還有再也回不去的日常。而駕駛酒測值高達一點廿四。
去年公投結束後,縣市合併成了熱門話題,彷彿升格後一切便點石成金。然而,十一年前就合併升格的高雄市,當人民行走在看似現代化的馬路上,面對的卻是宛如叢林般的法則與粗暴。偌大的路口沒有號誌燈號,而行人即使走在斑馬線上,也沒有車輛禮讓,加上一個讓酒駕累犯可心存僥倖一再上路的城市。交通安全裡的三E—工程、教育、執法的連串失落,如乳酪孔洞讓光線得以穿過,釀成這場悲劇。這只是台灣無數路口的日常。
十年前,願景工程推動「公路正義」,發起禮讓行人運動,因為我們知道,每一場交通事故背後都是一整個家庭的破碎,更是無形的國力耗損。那一、兩年間,台灣車禍死亡數確實下降了,禮讓行人也逐漸從倡議變成駕駛的DNA。但本報持續追蹤行人安全問題,卻發現,出了台北市,禮讓行人的觀念似乎還是顯得蒼白。
過去兩年,新冠肺炎疫情在台灣帶走八五○人,台灣一年卻有三千人死在道路上,還有一千人癱瘓、超過卅六萬人受傷,數據連續四年持續攀升,行政院長蘇貞昌去年曾為此震怒,十大傑出青年也呼喚政府「認真注意交通安全」,卻似乎始終無法對症下藥。
爬梳背後成因,除了駕駛文化仍待提升,我們發現一個極為關鍵卻鮮受重視的問題—道路工程。交通安全「三E」工程、教育、執法缺一不可,但改善道路工程須面對民意壓力,有時牽涉私有土地,須與地主交涉,更牽涉經費預算與時程。當交通部不斷宣導「路口慢看停」,呼籲民眾「守法」時,卻忽略了自身的責任,從工程面檢討可能的設施缺失,而非永遠在檢討駕駛甚至是受害人。
交通部推動斑馬線退縮,卻往往未搭配道路瘦身;呼籲轉彎車禮讓行人、警方加強取締,卻未搭配號誌分流,導致車流堵塞;便利商店前每天停靠物流車,後方追撞事故不斷,政府卻只能雙手一攤;機車族要求廢除兩段式左轉,不少路段廢除後,前後標線、路型未跟著改,反而造成更多事故,再來責怪機車族。
一個一年有三千人死於車禍的國家,再怎麼偉大恢弘的交通建設,都難以掩飾這個國家對於人命與文明的輕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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