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們不怕遇到,最擔心的是,沒辦法讓這些人好好走。」禮儀公司業者阿貴(化名)協助多個受疫情所苦的家庭處理後事,還曾代替隔離中的家屬上地檢署,領回親人的死亡證明書。
阿貴會仔細詢問家屬信仰、亡者喜歡的飯菜和形式,用電話、郵件,或用Line群組討論法會。整個月來,阿貴一邊承受遺族焦慮,看著這群人被外界視為高風險族群,讀遍冷暖人情,「當然也有老人家過世,親友不願意幫忙的故事。這又能怪誰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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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疫情隔離,連對至親的往生送死都不可得。死者已矣,但少了「送別」的儀式,不論是哪種宗教,會在生者心中留下怎樣的失落呢?
「隔離是為了迎戰病毒,不得不採取的強力手段,但我們必須同時考慮到受影響的人與生活。」慈濟大學人類發展與心理學系助理教授彭榮邦說,因為隔離,而無法依禮俗告別,會是生者很大的遺憾。他形容:「親人過世,不單單是一個人走了,而是家屬心理上的撕裂傷。」他的研究多以此為主題,探討死亡與心靈創傷,該如何癒合。
彭榮邦指出,「告別,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,尤其是突然發生的生離死別」;遺族容易為此產生質疑,可能責怪自己不孝,或急著尋找某個對象發洩;因為防疫被隔離又進一步剝奪親友在哀痛中,互相支持的機會。
彭榮邦曾在書中寫道,喪葬儀式的真正意義,是讓「死者有所去,生者有所依」,送別往生者的肉體,迎回另一種面貌的他/她。彭榮邦相信,疫情雖打亂「面對痛苦的過程」,卻無法阻擋關愛,人們有超越病毒,跨越悲傷的力量。
彭榮邦舉例,花蓮有位失智症的奶奶染疫,她在病房中會用力撞擊門鎖,希望出去見親友一面。一名護理師心想,「如果奶奶只是需要人陪,我是不是能出一份力?」所以護理師多花了點時間陪奶奶,跟她說說話,讓奶奶的情緒、病情都漸漸穩定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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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護和喪葬人員為家屬直播、親友在隔離期打通電話,「哭也好,安慰也好」,彭榮邦說,再小的陪伴,都能填補一部分遺憾。
至於在防疫規定下,家屬被迫改以「線上法會」哀悼,親友與宗教人員都不得群聚,許多人抱憾無法親自送別。彭榮邦認為,被延後的告別,可以換種形式,賦予更多意義。
「就算只是大家聚聚,簡單吃個飯,聊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。當生者記住和亡者過去的回憶,我們才能讓這個人,在大家的心裡,再活過一遍。」彭榮邦說。
彭榮邦家裡就有個小空間,裡頭擺著和過世親友相關的紀念品,他稱為「神聖空間」。每當彭榮邦想起這些人,他會待在裡頭,和親友聊聊天,「你沒辦法看到他們實體的存在,但在我心中,他們就在這兒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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